<歐北來碎碎念>
二零一一年,在任何層面來說,都是改變我生命的一年。一張到印度的單程機票,從俄羅斯往南走過整個中東,喬治亞,亞美尼亞,土耳其,伊拉克,敘利亞,約旦,以色列,埃及。 那年我二十歲,正好是茉莉花革命那年,在那之前,只要看到中東的新聞,腦子就自動過濾為「另一個宇宙發生的事」,直到我在伊拉克,被逼著租防彈車去另一個城市。直到我在敘利亞,當時搶到最後一張公車票到約旦的我不知道自己有多幸運,後來才知道在我離開的隔天,大馬士革死了一千多人。直到我最好的朋友,一個敘利亞人,因為戰爭在各國國境奔波,為了見家人一面。直到他看著我問「我們的生命比較不值錢嗎?」。直到我在以色列,直到我在西奈半島,直到我在開羅的解放廣場,看著頭破血流的人從我身旁走過。 一直到那時候,才知道自己有多無知與幸運。 對不起,只能這樣遠遠的關心你們。 在埃及開羅的朋友,你們有些人放棄了這樣的政府,去了杜拜工作。你們有些人,相信一切還有改變的可能,那麼努力的去爭取我垂手可得的事情,讓我感到無比羞愧。 在敘利亞大馬士革的你,為了見家人一面,在國境與國境之間奔波了兩年,你看著波士頓爆炸案新聞時隨口問了一句「我們的生命比較不值錢嗎?」時,我喉嚨發緊,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 在伊斯坦堡的你們,把防毒面具塞進我的背包裡,告誡著一切該注意的事,那天下午催淚瓦斯在街頭瀰漫在街頭,我們透過窗戶看見一名老婦人在雜貨店前倒下,你們冒著危險把門打開,合力把她拖進來,你說「我革命,因為我還有心去感受,上面的那些人,心都死了。」 要不是因為你們,那些事情仍然像是在另一個平行宇宙的事,觸不到也管不著。回台灣之後,我的手機多了國際新聞軟體,把駐中東記者的部落格加進書籤裡,我的臉書多了那些我原本以為住在另外一個宇宙的人的動態消息,平靜日子依然一天一天的過,但那些字眼總會拉扯著自己,聽到開羅,西奈,伊拉克,庫德自治區,敘利亞,大馬士革,加薩,巴勒斯坦,以色列,總會不自覺地停下目光,豎起耳朵,回過頭。那些事情不再與我無關,它變得有血有肉。 即使在初春的天氣,走到巷子口的麵攤,電視報導著開羅的暴動景況,連著現場的實況轉播,鏡頭閃過我曾經居住的公寓,常去的餐廳,經常走過的地鐵站,我幾乎可以看見那些與我喝著同一壺茶的朋友,正在解放廣場前,為了自己相信的事情放手一搏。 再也無法若無其事地吃完那碗熱湯麵,老闆娘不好意思地問「是不是味道不好?」我只能搖搖頭。 當你清楚感受到我們活在一個最糟的時代。 巴勒斯坦朋友在臉書上的言論和照片,一張一張照片上是死去的孩子,失蹤的家人。 我沒有辦法閉上眼。 難道能做的只有心痛,世界和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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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月 201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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